马球场南端,几匹马已被牵至场边,蹄声细碎,马鞍在阳光下泛着铮亮的光。玉芝站在场外,眯眼望着那对并骑而行的人影,不由扬眉一笑,低声道:“果然,那位明王的珍珠宝贝来了。”
不远处,小明王梁鹤铮也瞧见了,玄色斗篷扫过昆沙马的银鞍,那畜牲眼珠子泛着西域葡萄酿的紫光,缓缓向这边而来。他自幼在宫中长大,仗着父亲的身份,脾气不算温和,没想到温钧野今日竟带了个女子同骑,便冷冷地问了句:“温钧野,你到底是打球,还是谈情?”
蕙宁听得见场边贵女们低声交谈的动静,想来有不少闺秀对梁鹤铮有所倾慕。可惜这位小世子与他的爹明王一个模子印出来的,眼高于顶,为非作歹,口碑甚差。
温钧野勒马立定,略一俯身护着怀中人,笑道:“打啊,这是我妻子,我带着她一起。”语气里没有一丝迟疑,坦坦荡荡,天经地义。
梁鹤铮将目光投向蕙宁,眼神审视又带着不屑,嘴角扬起:“女儿家来这种场合做什么?你可别一时逞强,到时候摔下来,可就人赛两失了。”
这话说得不客气。围观的几个世家子弟闻言皆露出看热闹的神情,目光在蕙宁身上打转,像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摆设。
蕙宁微微低头,神色温婉不动,却在袖中悄悄绞紧了帕子,少见的有些难堪。
温钧野却毫不在意,只拍了拍她的手背,语气平和坚定,意气风发地说着:“放心吧,不光她没事儿,这场球,我还肯定能赢。”
小明王梁鹤铮嗤笑一声:“这大话说得,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。”
两人年纪相仿,自少年起便时常在马球场上交锋。梁鹤铮虽出身皇族,是实打实的世袭王爷,可温钧野却从不吃他这一套。他打球讲究“快、狠、准”,赢就是赢,输了也认,从不留情面。两人因此积怨已久,言语间少不得火药味。
蕙宁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袖,低声道:“我真的不必上场,站在场边看看便好。”
温钧野俯身凑近,唇几乎贴着她耳廓,轻声道:“你玩过沙包吗?”
“小时候常玩。”
“那就是了,差不多罢了。你只管盯着球,用力挥杆,把那球当成是沙包,只需想着往球门打,其他的都别管。”
这番话说得轻松,好像马球也不过是后院中的小游戏,几句化解她心头的惴惴。
蕙宁抬眸望着他,眼中多了一丝踌躇,也多了一点儿倔强。她接过他递来的球杆,手一沉,却尚可承受,便低头挥动了几下,试了试手感。杆尾带起风声,姿态尚未娴熟,却已隐有几分气度。她轻轻吐出一口气,努力平复心跳。
温钧野见她神色紧张,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发丝,动作自然亲昵,笑道:“没事儿,你信我。若是你真摔下来,我就是王八。”
“别胡说八道。”蕙宁微恼,抬手轻轻在他臂上一拍,声音细细的,却带了点儿娇嗔。
他哈哈一笑,眼角眉梢尽是少年侠气。
这时,蕙宁抬眼看向梁鹤铮,声音端正有礼,却不失从容:“王爷座下那匹,是来自西域的好马么?”
梁鹤铮略感诧异,但很快恢复高傲神色,点点头道:“不错,这是昆沙宝血,我父亲从龟兹带回的。京中总共不过叁匹。”他语气里分明透着自矜,话里话外都是“你们这些寻常人,如何懂得我这匹马的好”。
那马鬃毛如缎,鼻端泛红,蹄音如鼓,通体墨黑,四蹄雪白,肌肉线条分明,乍一看去,宛若夜色中奔出的箭矢,冷俊矫健,带着异域风骨。相比之下,她和温钧野座下的马匹就太过普通,黯然失色了。
温钧野听罢,冷哼一声,语气带刺:“今儿又不是来相马,是来打球的,有什么可拿出来炫耀?”
“土包子。”梁鹤铮嘴角勾起一抹轻蔑,“你懂什么?你待会儿就知道这马值不值了。”他说完一抖缰绳,那匹昆沙便高高扬蹄,动作利落轻盈,如行云流水般驭风而去,顿时引得场边一阵喝彩。
蕙宁低头同温钧野轻声道了几句,有条有理。
温钧野听罢,眼中顿时亮起光来,连连点头。
方才那位“自荐枕席”的姑娘也不知何时悄然走近,眼波盈盈,似是能滴出水来。她并未直接看蕙宁,却一双眼睛牢牢落在温钧野身上,声音轻软,像春水初融,仰着头说:“若是……若是尊夫人不善马球,小女……小女愿与小叁爷同组。小女自幼习过几手,虽不中用,但也能略尽绵薄之力。”那一副低眉顺眼、惹人怜惜的模样,倒像是将自己捧作了瓷器,一腔温柔,欲献却不敢,很容易激起男人的怜惜之意。
可温钧野从来不是怜香惜玉之人。
他冷下脸,拧起眉头,语气还算是客气,但隐隐带了不耐烦:“走开走开!这里危险得很,你一个姑娘家凑什么热闹?万一摔下马来,摔断了腿,看谁还敢娶你?”
那姑娘被噎住了,嘴唇颤了颤,脸色涨得通红,像被人当众扯下了帘子,羞怒无措。可她还不死心,小声嘀咕:“可尊夫人……她、她